一 前些时日带妻子参加孕检时，医生告诉她，她身上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，想要保住宝宝必须卧床至少两周，期间尽量不要下床。 两周的时间说长不长，可是真要“憋”在床上却是件难捱的事儿。妻子本就好动，平日喜欢运动、逛街，是个闲不住的家伙。这样一号人物被困在床上头几天还经受得住，一周之后就开始抓狂，心情烦躁自不必说，浑身肌肉亦是酸软无力，难受的很。 妻子冲锋在“希望工程”的第一线，劳苦功高，为了缓解她的痛苦，每天下班之后我会帮她做一下简单的按摩。前日在帮她抚触小腿肌肉的时候，我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。 年轻力壮的妻子卧床不到10日便如同经受了满清十大酷刑，从头到脚哪里都不舒服，80多岁的外婆自从股骨头出了毛病到现在已有三年之久，期间没有一天下过床，她又在忍受怎样的折磨？ 三年的时间，外婆的生活起居大到寻医问药，小到吃喝翻身都由母亲和舅舅轮流照料。得益于儿女无微不至的照顾，外婆的身体指标一直比较正常，来家做客的人看到她精神状态不错都夸她有福，有一双孝顺的儿女。每次听到这样的话，她布满久置苹果般皱纹的脸上都会绽放出笑容。  儿女的孝是真的，外婆感到无比欣慰；但是她的笑却是假的，蕴含的更多的是心酸和无奈。 二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位普法工作者。在那个交通不便利的年代，她时常需要骑着“大二八”自行车到大山深处的村子里去宣传最新的国家政策。因为山路极不好走，所以常常是一半路程她骑车子，另一半路程车子骑她——她得扛着车子走。 常年在山林中行走，使得她拥有一双肌肉发达健壮的腿。这双腿曾经承载过我的母亲，也托负过我。在我的记忆深处它比磐石还要坚硬，比千斤顶还有力量。 一个月前我最后一次看到这双腿是在母亲给外婆擦拭身体的时候，结实的肌肉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勉强可以称之为肢体的东西。它们绵软无力，完全不听使唤，有限的脂肪像是随时可能从破口中流出似的，无精打采的任由万有引力牵引——所谓的形如枯槁大抵如此。  有专家曾做过统计，失能老人因为长期不做运动会引发多种病发症，所以自卧床之日算起寿命就步入了倒计时，平均存活时间为44个月，也就是3年零8个月。 照这样算，外婆余下的阳寿只能按天来数了。 三 人终有一死，外婆离世是板上钉钉的事，我全家随时做好了户口簿上减员的心理准备。但是我们不想她走的那么早，更不想她带着解脱的念头奔向生命的终点，渴望她以欣赏的姿态迎向最后的一缕夕阳。 我坚信方法总比问题多，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，总有办法让外婆越过“44个月”的魔咒，即便不能让她长命百岁，也要让她过得舒服惬意一些。 经过分析，我注意到外婆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长时间保持卧姿，五脏六腑叠加在一起，加大了她胸腔的压力，氧气摄入不足，严重影响她的生理健康。而解手不便，不能洗澡，缺乏社交……等问题又会引发复杂的心理问题。 卧床引发的身心双折磨是笼罩外婆的最大梦魇。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，我咨询了不少人，后来是一位同事点醒了我，“你外婆不能动不要紧，床能动不就好了。” 我恍然大悟，立刻上网选购了一台多功能电动护理床。护理床不仅能帮助老人立坐，还能抬腿、弯腿、自动翻身，方便洗头、洗脚…… 一周后我去探望外婆时，她正在跟老邻居聊天。如绝大多数来访者相同，老街坊说她有福儿女孝顺。外婆笑着点头，说：“不只是儿女，外孙也很孝顺。知道我不好受，给我买了高级的床。”她说话的时候，手指不自觉的在床面上一起一伏，似是打着某支歌谣的节拍。看到这一幕，我知道外婆的精神重新站立了起来。  我禁不住想，也许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时间，那条强壮的磐石一样的腿还会回来，健康的外婆会站立起来。 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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